文 │ 薄荷

之前人们讨论微信公众号的红利，紧接着是短视频来了。5G时代即将到来，人们依然对后者充满期待。

而互联网时代造网红的门槛越来越高了。或者说在新时代，能“活”下来的网红，一定是聪明的。这里的聪明可以拆解为他们在技艺层面有创意、肚子里有货，能够吸引用户和路人驻足，同时也是个人价值观、事业眼光的体现。

和偶像们不断被输送到影视行业内一样，不少凭借创意短视频火起来的素人博主，也开始成为影视剧创作的新力量。不同的是，后者被倚重不全是因为名气，个人气质、表演天分，都是重要考量。而且能够“变身”成为演员的并不多，他们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

新账号建立不到三个月，创意短视频博主“熊猫兄弟伙”在微博po出一组开机照，正式向外界“官宣”，参演由爱奇艺、华谊春风共同出品的《导演对我下手了》。这一切早有迹象，上一部备受关注的竖屏短剧是《生活对我下手了》，而熊猫兄弟伙和其主演辣目洋子在今年2月有了频繁互动，一起出演短视频节目《情深深雨濛濛翻拍版》。

熊猫兄弟伙，何许人也？

在抖音的搜索栏里键入“熊猫”，跳出来的第一个推荐词便是“熊猫兄弟伙”，而第三个则是“熊猫侠”。“熊猫侠”是他们的曾用账号名，如今点击进入已经不再有过去的视频，因为熊猫兄弟伙备背后的童瓜、向夏二人，曾经是供职于《成都商报》的记者，所拍的一系列短视频都是归《成都商报》所有。

“很多人做短视频可能是为了要火或者怎么样，我们一开始就是因为是工作。”

不存在“娜拉出走”之类的狗血剧情，熊猫兄弟伙“出走”带着老东家的祝福，但是出于对彼此无形资产的保护，熊猫兄弟伙无法再使用曾经的账号，更名为“红星新闻”的《成都商报》新媒体，也删去了他们以往火爆全网的视频。

老账号300万+粉丝，新账号在建立三个月后累积了70万+粉丝，童瓜和向夏的决定颇像是当年公职人员义无反顾投入下海潮，他们选择投向了互联网和影视世界的浪潮。2019年1月2日，新建立的账号几乎还有没有内容扩充，他们发了一条微博，“2019年，熊猫兄弟伙全新出发，你们准备好了吗？”

走红之前

向夏回忆，在他们的视频火了之后，很多人会把他们之前在成都台出镜的新闻画面截图，“各位观众，我们现在身在派出所门口……各位观众，我们现在来到了凶杀案的第一现场，我身后的这条河就是某某某作案的现场……”

向夏和童瓜虽然都是《成都商报》的记者，但是在组成“熊猫兄弟”之前并不相识。《成都商报》很早看准了短视频的风口，开始着手组建抖音等多渠道的账号，需要人员来制作供给内容。而他们将自己比作是每个班级或公司部门都有的活跃分子，“我们俩都属于各自部门很放得开的人，偶像包袱？一开始就没有。”

但因为账号最开始的定位比较严肃，以报道传播资讯为主，短视频的运作并没有“起来”。直到两人开始尝试一条搞笑视频，发现关注和点赞的人多了，之后顺势组成“熊猫兄弟”，摸索出了差异化路线。

在签约如今的经纪公司以前，童瓜和向夏属于自己在摸索方向，每周会在固定时间开选题会，大家脑暴身边各种好玩的事儿，看有没有可能成为灵感和素材，这也是他们在做短视频过程中最“难”的一个环节。做记者的经历使得他们能从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中汲取灵感，但是账号的属性是“接地气”“有趣”，更多的灵感还是是从日常生活中而来。

“我们俩经常说一句话就是‘我们最近没有灵感’，是因为我们没有去生活。有段时间太忙了，没有去生活、没有去社交、没有陪父母、没有陪家人朋友玩，可能少了一些来自于生活当中的乐趣。我们有很多的内容其实都来自于真实生活，把好玩的东西提炼了出来。”

无论是重庆女朋友吵架时的“莫挨老子，爬开”，还是搓麻时的“搞快点儿嘿烦”，亲身经历过的本地人会觉得像照镜子一样有趣，对于其他用户来说很新鲜，门槛不高，很容易接受。

童瓜曾经学美术，对构图、画面都有一定见解，在还不是记者的时候，他喜欢在下班之后拍视频剪辑成片发出来，在别人看来熬夜剪片子或许很累很辛苦，在童瓜这儿“很爽”，“他们知道我剪片子的时候会很兴奋，我会不断地反复看、反复剪，如果能把一段平淡无奇的素材能够把它剪出花来，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向夏回忆，童瓜剪片子时的魔性笑声经常响彻办公室，他们曾经有一次去新疆录节目，因为要耽误三四天，“那天晚上都没有回去，剪了一个通宵才返回去”。

而跑新闻的经验则让他们找到了出镜和剪辑之间的连接点。

“因为以前跑新闻，我能从镜头里面看到出镜记者的一些问题，正好我后面又自己出镜的时候，我就能知道摄像那边他需要一些什么样的状态。所以其实也是因为正好机缘巧合，以前的工作其实跟这个是有一定的关联性，就把它正好运用起来。”

童瓜和向夏的没有“偶像包袱”延续到了真实生活里。不走端着的路线，出镜的照片和视频都像没有精修过一样接地气，“用户喜欢我们的视频就是接地气，亲切感，能引起共鸣。”

网红身份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火了，是在吃饭时遇到了来合影要签名的粉丝，直到现在“在成都出去会被认出来”，也带给他们很多甜蜜的烦恼，比如不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默默的生活在成都街头”，必须要更加谨言慎行。只是，向夏相对排斥“网红”的名号。“我更愿意大家叫我们短视频达人，‘达人’意味着对我们创意和成果的肯定”。

去年10月份，《商报》曾为他们举办了一次见面会，开始之前两人很忐忑，不断在想“会有人来吗？真的有人来吗？”包括现场有互动环节和送小礼物的环节，他们很害怕到场的只有几个人，整个场面会很尴尬。

结果是，现场水泄不通，座位不够，到处站满了人，甚至出动了保安。他们回忆，当时现场来了不止五六百人，还有人是从成都附近的郊县赶过来的。向夏当晚喝了酒，哭了，“制造快乐这件事情一定是很有意义的。”

也是这件事让他们打消了鼓励，信心坚定了要把短视频做下去，“会有人喜欢我们，我们就去干吧，就去冲吧。”

童瓜和向夏虽然不自诩为网红，但是也加入了粉丝组建的微信粉丝群，喜欢没事儿跟大家交流聊天。在组建新账号之后，很多死忠粉第一时间跟随了过去，并且在得知他们参演竖屏剧后自发在朋友圈里转发海报、表示“立马充爱奇艺会员”，“还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事实上，吸引粉丝跟随的与其说是他们本人，不如说是他们所制造的快乐。童瓜回忆，他们视频下网友回复最多的是“哈哈哈哈哈哈”，并且很少cue到其他同类型的视频博主。

他们见过有其他博主原封不动将自己的视频创意拿走，甚至从头到尾copy，连妆造、语气都一模一样，但是“拍出来就是没有那种感觉”。童瓜出演的各种角色，比如妈妈、女朋友、嬢嬢，经常收到的评价是“和我妈一样！”“这个嬢嬢好妩媚！”“浑身是戏眼！”

但找选题的过程是痛并快乐着的，而且很多时候痛字当先。向夏告诉骨朵，他曾经因为太累了而问童瓜，能不能在网上找段子或者笑话，我们演的好笑好玩就可以？“童瓜比我大几岁，很多东西我都在跟他学。他会纠正我的观点，说你演别人也可以演，你表情夸张，别人表情比你还夸张，为什么？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和阅历的话，你拍的东西别人就可以复制。”

童瓜认为，“我是觉得，已经具备了观察能力、具备了思考、编导能力，但是一旦养成了去捡现成的话，可能慢慢的那个能力就退化掉了。”

被问到哪条是自己最喜欢的视频，他们没有答案。因为每条都“剪辑到非常满意了才会放出去”。在他们看来，用户三秒钟就会对一个视频下定义，一旦糊弄了一次，“他可能以后都不想再看你的片子。不管是画画也好，当记者写一篇稿子也好，拍视频也好，一定要对得起自己。至少我觉得这个东西不能是敷衍的，我觉得每条视频都非常重要。”

如今，团队里的人会亲切的叫80后的童瓜和90后的向夏为“熊猫”。

两人表示，签约后，公司给了更加专业完善的支持，包括拍摄时，“（工作人员）打了大大小小很多灯，以前我们两个就是互相拍，比较粗糙”。

加入现在的经纪公司华谊春风，到参演了人生中第一部的影视作品《导演对我下手了》，童瓜和向夏，从签约的那一刻起，便踏上了逐梦演艺圈之路。同时，短视频制作会一直营业，两边同时输出。

童瓜和向夏最近的热门视频是《重庆成都女子图鉴》，和以往一样，他们讲着川话，用惟妙惟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演绎日常生活中的“典型片段”。不同的是，在《重庆成都女子图鉴》四部曲里，他们两人不断变换性别、彼此搭戏，塑造出了连续剧情和经典形象：易燃易爆炸的重庆女友，和言语犀利也要保持温柔的成都女友。

在拍打麻将那期时，童瓜清楚的记得自己NG了84次，因为不会打麻将，又要演出重庆嬢嬢的感觉，好在手把手的学习、临摹后，最终的效果被团队认可了。

但很多时候，如果创意或者拍出来的视频效果不过关，他们就直接pass，一般情况下有备用视频可以顶上，实在没有，就选择不上，哪怕错过排期。在《商报》时，如果没有按时出视频则是会扣钱，但是“不能糊弄”，“扣钱大家一起扣，你要发一个很烂的上去，真的不好。”

“因为好多人都会想，糊弄就糊弄吧，总之发了比没发好？”

“那就是为什么《导演对我下手了》没有让他来。”

演员，对我下手了

做演员，演影视剧？“六分期待，四分忐忑。”

一开始，《导演对我下手了》找到二人时，童瓜是拒绝的，“我当时有疑惑，第一，我到底适不适合演戏，别人那么多科班出身的，为什么不选别人，要选到我们这种非专业的？第二，要离开成都，我要考虑照顾父母的问题。”

正如离开《商报》时老领导对他的鼓励，经纪公司也说服了他，“是的，人不就是要不断地尝试新鲜事物吗？”

尽管如此，在开拍前，两个人背负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能不能演好是一回事，他们怕耽误到全组的进度，影响到导演、其他演员、甚至各位场务。童瓜觉得自己普通话不太好，提前把台词背了下来，在剧本上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包括哪里是念重音，什么时候要做瞪眼的表情，哪里需要给一个小动作。

向夏有一次拍通宵，从早上六点拍到第二天五点半，很担心自己演的不好或是没有层次，压力很大加上睡眠不足，导致他觉得很崩溃。但是导演过了他的戏份，他却要求再拍一遍，因为觉得状态不好。“不理解我的可能就会觉得这人好矫情。我们经验不够，是第一次，第一次你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算好，怎么样算不好，其实我觉得多演几次、有经验了，应该就会明白导演需要的那个点，我怎么样去呈现效果最好。导演是可以理解的。”

他透露，在这部剧中，自己出演的是一个跟以往形象反差很大的角色，是另外一个很大的挑战，不能透露具体是什么角色，但他当场吼了一句台词，“我已经等了五百年了！” 这句台词用来他们的处境，恰当，也不恰当。他们没有刻意的等待一个进入演艺圈的机会，但是有机会给到自己就先要抓住，“我们哪敢有要求？”

之前在聊到“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火了”时，他们表示至今都不觉得自己“很火”，认为真正的火是“出圈”，“什么时候让不是（搞笑视频）这个领域的人也注意到你，喜欢上你，才是真的火”。

向夏拿辣目洋子举例，她在电影《胖子特工队》里出演一个隐藏特工，在《悲伤逆流成河》出演一个坏女孩，“有观众会骂她怎么这么坏，是不是生活里也这么坏？说这句话的人肯定没有看过辣目洋子的视频。所以，可以让那些以前不知道你的人，通过一个你不擅长的领域的事情知道你了，才叫火了，我们现在还远远不够。”

辣目洋子在《悲伤逆流成河》中（右一）

短视频红人们将去向何方，在“熊猫兄弟”看来，目前有几种：

持续产出作品通过广告变现；进行其他的商业活动比如开淘宝店；还有的红人会退向幕后，以自己的经验组建MCN。

他们对新入局的人只有一条建议，“做内容，不要跟风。”

未来，他们自己会一直组cp产出短视频，但是外表特征更鲜明、更擅长演戏的童瓜会向影视圈继续发展，目前他已经接到了一部电影，即将开拍，出演的角色是用他的家乡方言讲话，这让他觉得很自如；向夏则在《导演对我下手》里收到了导演的反馈，感觉到了自己在做幕后工作上的潜力，未来的他也会在影视圈发展，不过会渐渐转型到幕后。

跟出演影视剧一样，这部剧的剪辑和配音阶段让两人觉得来到了陌生的领域，“节奏和短视频完全不同，虽然在观众看来是很细微的差别，我们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距离播出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人知道一定会收到批评的意见，但是也就是奔着那些“有用的批评去的”，“这才是第一次（演影视剧）最重要的收获。”

采访当天，童瓜和向夏刚刚完成录音工作，在间隙接受采访后，下午还要继续录音。“这两天配音我真的觉得基本功太重要了，真的把你怼到那个风口浪尖，如果你不行的话，一下就掉下来了沦为笑话了。因为这次配音不太顺利，接触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发现自己身上欠缺不足的短板，所以不会像平时那么嗨，今天情绪会很低。”

下午三点左右，童瓜在录音室进行最后的补录时，此时的他需要重新找情绪，拿捏很多东西。他十分礼貌的发出询问，“老师，请问我是站着录还是坐着录，效果比较好？”在录完最后一句台词后，他发出了招牌的魔性笑声，向一道玻璃外守着的人们比了个耶，“杀青了！”

（邱峻峰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