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面孔|“被网红”五年后，“桑桑”宋伊人：终于感觉被世界接纳了

“可能你第一次知道宋伊人这个名字，是五年前一套“致青春”主题校服照里那个清纯可爱的小女生，但你第一次牢牢记住这个演员，一定是今年秋冬《将夜》里那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眉目寻常的小侍女桑桑。“被网红”后，她坚持自己要作为一个演员出现在观众的视野里，也曾无助和迷茫，把每一次试戏都当作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直到导演跟她说："这就是我要的桑桑！"宋伊人终于感觉“自己被世界接纳了”。五年，也一晃就过了。”我就是桑桑

晚上八点，电话铃响过两声，宋伊人就接起来。毕竟不是我们第一次通话了，省去初采时的客套和生分，这一次像极了朋友间聚餐时的认真闲聊。

她终于过回日起夜睡的正常生活，此前接连好几天的大夜戏，让她的脸上不停爆痘。“白天睡再多都觉得累，感觉我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了。”

但她一点抱怨的意思都没有，白天还拍了一个广告，放松下来就开始吃东西、和朋友聊天，她觉得很踏实。

采访当天，正好#桑桑 留守女友#上了热搜。她特别开心，带点小骄傲又不好意思声张地跟我提了一下。

她在这部由猫腻原著的《将夜》改编而成的大IP剧里饰演女主桑桑——不高不白不美不瘦。自打少年宁缺把她从死尸堆里捡起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生命就连结在一起了。每天“少爷”来“少爷”去，端茶抬水做饭精打细算过日子地侍候在少爷身边。宁缺一去荒原磨砺，她就自嘲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在家守望着少爷平安归来。

《将夜》选角时，宋伊人只是近百位女孩中不起眼的一个。第一次试镜时，连原著都没来得及看，按照男女朋友之间吵架的感觉演了一段。回去看完原著再试时，身高、长相、和宁缺之间难以名状的那种感觉，甚至连手脚冰凉的体质都是最贴合的。

“导演抱着我跟我说：‘这就是我要的桑桑！’，就是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世界接纳了！”

在桑桑之前，宋伊人已经出演了大大小小近十个人物角色。她第一次以演员的身份出现在大荧幕上时，是在《新步步惊心》里饰演为爱可以付出一切的奇女子玉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说自己都没有戏拍，“我一开始很不愿意试戏，我觉得我已经红了，我也有流量，我比那些没有粉丝的新人演员不是强很多？你们为什么不用我呢？”

“可是后来我发现戏也很重要，人家可能没有粉丝，但是人家戏好。你的粉丝几百万了又怎样，在那么多人中根本什么都不算！你得有作品！”之后，宋伊人开始疯狂地试戏见组，“每一次试戏都受到打击，每一次试戏都发现自己这不好那不好，这有问题那有问题。”她形容自己在“升级打怪”。

“我觉得我要试戏，这不是试给别人看的，这是给我自己人生的一道道练习题，我知道我要把这些题全部都做完了，我才能到一个比较好的水平。”

“压力大吗？”

“大，很大。说实话在演戏上我还是个新人，我一直都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替换掉！在我心里虽然知道我是适合的，但我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让别人感受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有流量更好的戏更好的人更适合来演桑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就是最好的。而且这么多老戏骨，导演这么好，团队这么好······”

但一进组拍摄，她就开启“心宽体胖”模式。“没什么压力，因为感觉我就是在做自己，最后还长胖了15斤。就我这个身高！胖个15斤······”

宋伊人《将夜》剧照

她讲起话来，声情并茂，隔着听筒我都能感受到她压力大时内心的焦灼，转而自黑起来又没心没肺的。

《将夜》播出后，妈妈打来电话说：“宝贝，妈妈看你戏的时候一点都不跳，都没觉得那是我女儿。”“我妈都觉得那不是她女儿！那就是桑桑！就是我就是桑桑！”她的激动、开心，全部都喜形于声，透过电波传来。

我问过她：“你要的是什么？”

她说：“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所有人的认可。其实这也很难，这是不可能的。但你还是会希望所有看过的人，他们对你说‘这个事你做得对’‘你做得真好’‘做得非常好，还超出我的预期’，就会很开心。”

她心里是有杆秤的。

所以当她看到原著粉说：“这个桑桑，是剧组非常英明的选择”，“这就是我心里的桑桑”时，她欢喜于得来的认可，又会暗暗攥紧小拳头——为了守护这份欢喜要逼迫自己更努力呀。

她说过——

“成长其实是一段特别艰难地自省的过程，你要抛弃所有别人说给你听的漂亮话，正视自己的无能和欲求的不可得。”

我不想作为一个网红出现

2013年，宋伊人拍摄了一组“致青春”系列校服照。在那个人人感伤青春易逝的毕业季，她以清纯甜美的样貌一下子蹿红网络，被封为“北影女神”。

“其实我当时心里还有点不情愿，你说我都上大学了，我干嘛还要穿高中的衣服，就有种‘老黄瓜刷嫩漆’哗众取宠的感觉。但大家都是出于创作，我就去拍了，拍完之后，没想到这套就火了······”

“火了之后呢？”

“火了之后我就沉浸在自己火了的喜悦中！知道自己偶尔会被人认出来，知道自己微博粉丝涨了，知道有人找我打广告了，知道有节目组找我了。”

此时的宋伊人19岁，距离她放弃加拿大的学业，回国报考上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科班生，才过去不到一年时光。

《天天向上》邀请她穿那套校服去录“校园女神”特辑时，她和节目组谈条件：“你们如果请我去我就自己去，我不会穿校服去的。”“你们让我穿我就不去了”她用自己“幼稚”的方式对抗着成年人所谓的“善意”。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演员，是北京电影学院的，是学表演的！”

“我不想作为一个网红出现在大家视野里，我想作为一个演员！”

最后她去了，没穿校服。

从这个时候起，很多人开始说她“飘了”，“后来成了一个网红就是短暂的开心，都不到一周就爆出来什么‘黑历史’，铺天盖地骂我是‘绿茶婊’。”

人们把她青春期“抽烟”、“喝酒”、“染发”说成是她的“黑历史”，也凭着一组“致青春”的校服照断定她是清纯少女。

“那些照片都是我自己发的，我从来没有想要隐瞒，只是他们自己当时用一张照片去断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片面的人，然后又以这个来攻击我······”

“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我是一个立体的人！我是一个360度的人！”

“我是去过夜店，我会抽烟也会喝酒，我染过黄头发，但是因为我对生活充满了好奇和热爱，我没有资格尝试这些吗？我又没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就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情，哪怕是18岁之前的，我都可以为它负起责任。”

“他们看我那些照片，他们总觉得很惊讶，跟我现在不符！但你总允许人有些变化吧？”

五年过去了，讲起这些成长过程中的经历，她依然很激动，絮絮叨讲了好久，坦坦荡荡地。

也是从这件事起，宋伊人说她再也没在别人背后说过坏话，“因为我知道我不了解人家，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态什么样的生长环境，或者他经历过什么他想尝试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没有资格说话。”这件事情让她对整个世界包容了很多。

她记忆很深，18岁生日那天，她一个人窝在蒙特利尔租来的宿舍里打了一宿的单机斗地主。就是那天晚上，她开始正式向人们口中所谓的“黑历史”作告别。

她在房间里窝了一个星期，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就看着身边的朋友有些人结婚了，有些人在家里待着，有些人毕业了但回去也不知道做什么工作，我在国外也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每天跟着朋友各种玩，除了玩之外我还喜欢什么我不知道。”

“我感觉我的人生一眼就望到头了，就很吓人很害怕。”

她给家里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我跟我妈说‘我不开心，很，不，开心。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嘛。我想休学，想回来。’我妈就问我‘你想干嘛？你休学回来也总得上个大学吧。’”

她就开始思索：“对啊我还是得上学，我不能真的就不上大学不毕业了。我不毕业我干嘛？回去接着当一个废物？”

“但我上哪个大学呢？”

“如果是学术型的学校，第一我可能考不上；第二我怕我学了也会觉得很无聊，还是一样的。那我想去表演，第一因为当时唯一让我觉得可以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就是看电影电视剧，我感觉他们活得贼精彩；第二哪怕我活不了那么精彩，但我可以在演戏时暂时活得这么精彩。”她像是给自己开了一场辩论会，虽然痛苦也迷茫，但论辩结束时她会确定好前进的方向和态度。

我问她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两次她都说：“我就想每天简单开心。”

只是十六七岁时她觉得每天都能为所欲为的玩耍就很简单很开心，直到这样无限制的自由最后带来的是虚无，她就变了个道去找她要的简单开心。

“我现在长大了，我才知道工作完我松下来那口气的时候，我是开心的，我是安心的，我是可以踏踏实实玩的。如果今天我什么都没有干，我就会觉得今天对于明天没有帮助。"

“人生没有前进，你就会很害怕。”

从北电毕业后她又考进北京大学影视戏剧创作与研究专业。她说她想多看看，拓宽自己的视野和眼界。表演是不是她一生最终的诉求她还不敢确定。

“我觉得我需要多学习，我需要多了解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构造。如果什么可能性我都没有尝试过，那我觉得我的喜欢就太浅薄了。”

如果硬要说她在追求一个什么，她追求的大概就是眼界的不断开阔，境界的不断提高。这个追求是没有穷尽的。

“你追求的东西一定不要有尽头。除非到最后咽气的那一刻，我可能告诉你，我的人生理想是再多活一天。”

我的生活就是无数个幸运点的集合

采访宋伊人听闻了一个新鲜词——“造粪机器”。

什么意思？

就是什么都不会，只会“造粪”。

“我以前非常懒惰，非常懒惰。我妈就常说我，说我是‘造粪机器’，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只会拉低人均GDP。”提及这词时，宋伊人也恍惚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我妈跟我说这样的话了。”

“我妈现在都说宝宝你真的很幸福，宝宝你是妈妈的骄傲。我就很开心。我说我是爸爸妈妈的骄傲了，他们再也不损我了，他们都说我三观很正，是个很正能量的人，什么事他们都会问我，我就觉得自己真的不一样了。”

她的朋友们也说她是“小太阳”，粉丝们称她是“宝藏女孩”。她好像总有一种向上生长的能量，感染到身边的人也很开心，很乐观。

“你就没有丧的时候吗？”

“我当然有啊，就突然莫名其妙地今天很丧，但我告诉你，明天我就好了。”

她总说自己“很幸运”“太幸运了”。

“你看我遇见义博就很幸运，他给我拍了校服照，我们火了很幸运！又拍了桑桑我很幸运！考上电影学院我很幸运，考上北大我很幸运······我真的很幸运！我父母这么爱我，我家庭这么美满，我身边的朋友每一个都这么爱我，我现在拍摄的组，导演还跟我同一天生日，搭档又是我大学同学，我就觉得我的生活是无数个幸运点的集合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

“你就没有觉得自己不幸的时候吗？”

“有的时候会。但其实不幸的点都是暂时的，你千万不要认为你不幸，你的不幸都是假象，他们都是为你的幸福生活做的一点铺垫，如果没有这些不幸，你的幸运就不会凸显。”

《将夜》之后她接拍了一部戏，每一次拍哭戏，她都哭不出来。“因为我太幸运了，我觉得自己太开心了，开心得有点忘乎所以，觉得人生没有应该难过的事情。”“你知道我朋友多爱我吗？我哭不出来她就在我旁边哭，她知道我见不得她哭。你知道每个朋友都这么爱我，我怎么能哭呢？我怎么会不开心呢？然后又觉得自己不争气。”

但是现在在拍的《与其微醺何不醉》，她可以“条条哭”“全景哭”“近景哭”，“随便搭个戏，我都能哭。”

“所以我跟你说，这个人生真的很奇妙。”

我问她理想中的生活场景是什么样子的？

她想了想，跟我描绘出一个可能很多人都曾经幻想过的美好图景：“我能住在一个超级大的大平层里，然后这一层都住着我的朋友。这一家住的图图，那一家住的晃爷，那一家住的义搏······他们有的可能成家了，有的可能还单着，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有的时候碰得着面，有的时候碰不着面；有的时候下班回来吐槽吐槽，有的时候可能还大吵一架······我希望大家能在一起这么生活。”

“然后我的父母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有自己的朋友，他们活得很快乐。我不希望他们的生活以我为主，我希望他们的生活更尊重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她是一个被爱滋养长大的孩子。”我不禁在心里感慨，但她又是极度自知且自省的。

“我不是一个有恃无恐的人。别人爱你都是有缘有故的，这些缘和故都是你自己给的。所以我一定要足够好，足够优秀，才配得上他们的爱。”

“我原来是一个很懒的人，直到我感受到爱，我觉得我身边的朋友都太优秀了，如果我再不好，再不做到更好，我就没办法跟他们做朋友了。他们只有发现我也很好，跟他们一样闪闪发光，并肩能站在一起，大家才会继续这么好。”

她说朋友的关系就是相互之间的被需要。“你羁绊我一次，我拉扯你一次。”

监制、出品人：王江月

编辑：莫诗

图片：受访者供

出品：北京星月飞扬文化传媒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