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警匪片大哥任达华：八面玲珑超常敬业
香港警匪片大哥任达华：八面玲珑超常敬业
来源：南都娱乐周刊
2011年04月12日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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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达华 |
对话人 叶晓萍 (驻粤港记者)
于是他的亦正亦邪，亦刚亦柔，也从来不乏争议性，直到今天依然有人会说，想起任达华就有点不寒而栗。
过去在港产片中是那种工兵型的硬汉，在导演看来任达华则是十分好用的演员，陀枪警察、变态匪徒、黑帮大哥，甚至舞男，他仿佛都是来了就可以拍 。于是他的亦正亦邪，亦刚亦柔，也从来不乏争议性，直到今天依然有人会说，想起任达华就有点不寒而栗。出身警察家庭、从小出来打拼的他，其实EQ相当高，在圈中人缘又好，深得港人职业精神真髓，从出道至今工作不断。上世纪90年代末在银河映像中脱胎换骨，又与名模琦琦结婚生女，自此，成为了今天大众所见的好男人形象。
一个“兵贼”的诞生
“在全香港红了那一年我生日吃蛋糕，吃了36个”
任达华曾说，自己过去在香港常被叫“兵贼”，因为他不是演警察就是演黑社会。刚出道第一部在无线拍的，就是CID题材剧集，1990年代仅仅是在《古惑仔》系列中的洪兴社老大，就相当深入人心。当然，就算兵贼并称，他演的黑帮大哥或匪徒依然略多。偏偏他出自警察家庭，爸爸是警察，哥哥任达荣更一度任至总警司、警务处副处长，从小耳濡目染的任达华，也自认是“流着警察的血”。
南都娱乐：现在的观众对你印象最深刻的，都是你演的警匪片、黑帮片。
任达华：演员是很痛苦的，好无奈的，因为剪切权不在你这，是在导演那。以前我们的电影都好商业，都是开枪，用子弹打，或者爱情，那就能卖座，不想其他的东西，老板也要赚钱，对不对？商业的社会，警匪片是最卖座的，最能赚钱。我跟警匪片有一个缘分，我家族也是警察，同学也是警察，我很多同学也是黑社会。当时我拍第一部电视剧的时候也是当警察。出来拍戏也是拍了很多警察。
南都娱乐：但你最初是模特儿出身的，为什么不入行做警察？
任达华：因为我爱衣服嘛，贪靓。后来同学们毕业，说要不要当警察，我说不要了，我当演员好了，结果在戏里面也演了很多警察。我应该流的是警察的血液吧，我爸爸、舅舅、哥哥也是当警察。
南都娱乐：你演警察的时候，有没向家人、黑社会的同学做做功课？
任达华：很多，但其实从街上面巡逻的人（巡警）学到的东西最多。
南都娱乐：拍《PTU》时用到了？
任达华：用到了。他们那支枪沉得像沙包，怎么捉贼呢？捉不到贼的。这么重，怎么追啊？其实身体语言，可以决定每一个戏里的角色。
南都娱乐：还记不记得自己拍的第一部警匪片？
任达华：《CID》，1976年拍电视，第一部就是做警察。当时导演有谭家明、许鞍华，都是新浪潮的，还有章国明、余允抗……都有交集，我记得的。其实当时大家都是新人，但我从中学到一种坚持、耐力，学到一种电影的热诚。最经典是有一部叫做《新扎师兄》的，第二辑里我演一个坏的帮办，坏到贴地（极致）了。当时在全香港红得不得了，那一年我生日吃蛋糕，吃了36个，粉丝、工作人员送来的都有，在香港电台、商业电台的也有。
南都娱乐：你抗不抗拒做反派？毕竟出生在警察家庭。
任达华：我不抗拒。没关系，都是人，因为我演戏，同警察关系有什么分别呢？我的专业是演戏的，戏是戏，不是生活。家人都了解的。这个是做戏嘛。以前也拣戏拍，但有些事没得拣。有些东西一定要拍，怎么办？不到你拣，不得不拍。
南都娱乐：黑社会势力控制演艺圈，是不是也影响到你？
任达华：当然都会影响，但影响不到我每一个镜头都做好。大前提是帮人拍戏而已，他赚钱的而已。这个商业的社会，让他能赚到钱，他就不会理你了。
南都娱乐：片酬会不会压得好低？
任达华：不会，照给你，但尾期多数不给而已。给你三分之二，最多三分一不给你。
回首三级片岁月
“这就是任达华，见证了好多事”
上世纪80年代末香港电影三级制度的颁布，三级片作为商业片中的商业片，自然大行其道。不少有软色情、暴力、惊悚元素的电影，都大笔一挥划入三级片类别。但凡活跃在上世纪90年代的主流男演员，从黄秋生到郑浩南，从方中信到吴彦祖，都或多或少地拍过三级片。对比时代发展，当年《舞男情未了》、《惊变》等已成小case，至于《羔羊医生》、《香港奇案之强奸》那样的轰动性社会题材，在他前年的《天水围夜与雾》也能找到有草蛇灰线的关联。
南都娱乐：你的演艺生涯贯穿了香港 二三十年电影的历史，拍过不同的片种。
任达华：是的，因为不同的片种，比如我拍的小片，就如同当地生活的一个片段，拍商业片没有这种东西了，商业片是行业风气，但是我拍的好多都是小片子。
南都娱乐：那也有票房回收不错的。
任达华：也有回收不错的。但我每年都会拍一些好地道的香港新闻，这些就是香港的一个见证。包括演杀人犯那些，林过云（《羔羊医生》）那些……对不对？
南都娱乐：都是一些社会事件，当时很惊动舆论吧。
任达华：所以这么多人喜欢任达华，黑白（两道）又能拍，舞男又可以拍，这是当时社会的风气，《天水围夜与雾》，这么大的社会问题又拍，《岁月神偷》怀旧电影又拍，《黑社会》（黑社会生态）在香港回归的时候也拍。当时快要没有PTU的时候我就拍了《PTU》，当时制服全转变为蓝色的了，没有绿色的了，我又拍了穿绿色制服的。这就是任达华，这个电影圈的生态，见证了好多事。而当香港经济最不好，没人拍电影的时候，你想不到任达华还在那里拍电影，好难。
南都娱乐：就是1997年左右？
任达华：1997年后谁还拍电影啊？最低潮的时候还是我在拍电影，每年两部。我是拍了东西不要求回报的人，这个让这么多人喜欢我，这么多社会上话题的电影给我拍，好多人不敢拍的。《天水围夜与雾》这些谁敢拍？我拍。
南都娱乐：包括上世纪90年代盛行的惊悚暴力三级片，是你有心去拣还是跟着潮流拍？
任达华：有心拣的。那时电影旺到不得了，我有心拣这样的戏去拍。我可能看事情很远，觉得一个演员就应该有对社会的责任，应该拍一点历史回忆的东西，这些东西能摆在图书馆里面。50年后，什么都走了，那些喜欢电影的人、做导演的人、喜欢演戏的人，他一定会回看任达华每一年的作品。（当年你还有一些三级片……）暴力的三级片。
南都娱乐：也有一些是色情。
任达华：基本上都是暴力，没有色情。那叫血腥，《血腥Friday》都叫暴力片，就是三级片了，把人头斩下来嘛，那个社会当时真是这么暴力。
南都娱乐：当年那一类作品，你提得少的原因是什么？自己内心都不太肯定？
任达华：我谈得比较少是因为没人问，没人问我当然不会说了，你问了嘛，我就回答你。其实内心的评价不在我们这里，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拍好自己的戏。
从三级片时代的《挡不住的疯情》，到银河映像的经典《黑社会》，再到让任达华跻身影帝行列的《岁月神偷》，任达华一步步走来，不急不躁，将港片30年的历史一一镌刻在自己的作品中。
行业地位
“杜琪峰那时没钱拍电影，我说，拍，不收钱”
从上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任达华经历过港产片最好的时光，作为从业者自是生逢其时，但作为演员却在洪流中身不由己。好在港片最低谷时，死不了的人反而从滥拍中获得沉淀的机会。最近十多年间脱胎换骨，无论是PTU警员，还是黑帮大哥阿乐，或是游走港岛的优雅小偷，大银幕上的任达华皆变得有层次有深度。这一切，都与银河映像有关，与杜琪峰有关。
南都娱乐：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香港电影陷入低潮，当时你怎么想？
任达华：低潮反而最好。淘汰一些不能赚钱、随便拍的，变成一群真正喜欢香港电影的导演拍戏，最开心是演员了，有一些东西你可以不用拍了嘛，拍一些真正喜欢的、跟导演一起合作的电影。那是杜琪峰做银河映像第二年，我开始跟他合作了《非常突然》。很痛苦的，因为杜琪峰那个时候是没有钱拍电影的，我说，拍，不收钱。
南都娱乐：哪一部是完全没收钱的？
任达华：不能说。大家朋友之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拍了好的电影。包括《岁月神偷》，收什么钱啊？你想拍好的电影又没钱，我说，我跟你拍。
南都娱乐：你几乎贯穿了银河映像从创业到现在的作品，从《非常突然》到去年的《复仇》。
任达华：（数了起来）《非常突然》、《枪火》、《PTU》、《黑社会》、《黑社会2》、《铁三角》、《复仇》……《铁三角》那部，杜琪峰说我们三个老人家（徐克、林岭东）想拍部电影，怎么样，你不收钱行不行？我说行，怎么不行？我说到时分红行不行？他说行，怎么不行？就是这样了。
南都娱乐：你就是这样看待价值的？
任达华：是的。做人开朗，为人着想，大家开开心心，做好一件事最重要，团结的精神最重要。因为杜琪峰的电影有团结精神，我自己本身希望有团结精神，大家很合得来，没那么多所谓。
南都娱乐：你和杜sir合作方式是怎样？听说你很能搞得定他。
任达华：因为他知道我的脾气嘛，我也不骂人的，其实他也不算骂人的。而且我了解他，知道他的要求。我经常同那些工作人员讲，他的要求好高，做人不应该懒惰，做人应该学他那样，每样事都百分之百做好，电影要有quality。
黑白之间，戏里戏外
“我本身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双鱼座的任达华，戏里戏外，身上交织着种种双重特质，阳刚、阴柔，热情、冷峻，或许在几年前《黑社会》里的阿乐，那样一个会买菜回家，给孩子做饭的黑帮大哥身上，他一度找到了人性的融汇处。时至今天，他在银幕上的黑帮人物形象，对立面不再是一身制服的警察，而是一个普通的平庸好人。拍《天水围夜与雾》，拍《守望者》，他又流露出对心理层面剖析的关注，一个普通人如何走向恶劣犯罪的过程。
南都娱乐：最近你拍的《守望者》，和《天水围夜与雾》是不是有些相似？
任达华：其实不相似的。《天水围》是单一的家庭，这个是社会的问题。《守望者》里因为一个本来好单纯的人，坐了20年监出来，手机都不会用的人，本来好单纯，走到三岔路口，左边就阳光灿烂，右边呢，就下雨下雪，会走哪一边呢？就是人生一个交叉口。走错了不紧要，有没有得改回来呢？原来可以有的，但是遇到的人令到你改不回来，慢慢变成杀人犯。我觉得这是一个好重的心理戏，一个犯罪片、悬疑片，以及一个道德上的电影。我和黄圣依那段戏，我和她爸爸有问题，为什么要杀她的女儿呢？就因为被人影响了，本来他不是（这样子的），《天水围》那部呢，一出来就已经是了。
南都娱乐：你演这种类型剧应该没什么难度吧，这么多年什么都演过了。
任达华：不是，很难。出道的时候，老实讲，全部都是商业片，商业片哪有这些深层次的东西？全部都是拿支枪打打，打完之后就开枪，开完枪就搂搂抱抱亲亲又打了。这个戏不是，这个戏恐怖的不是在开枪的那种，是人性上面的恐怖。
南都娱乐：每一次这种心理惊悚的戏，演完了怎么出戏？
任达华：（做苦恼状）哎，好烦啊……所以说，有病就一定看医生！我最后都是找医生让我走出来。他后来让我打兵乓球，打高尔夫球，做运动，我就出来了。其实每次拍戏我作了好多努力，就像《守望者》里，我找好多资料，问好多医生，看了好多心理书，又去看病人，做探访。我其实是一个好单纯的人。只是（以前导演）要求我拿枪，要求我暴力，我演戏嘛，我是做戏里的人，不是做自己嘛。
南都娱乐：去年当上金像奖拿影帝时，你可能对奖项的渴望不那么强烈了？
任达华：我一向都不渴望。我渴望的是观众对我的支持，对我的讨论。我家所有的剪报，从1985年到今时今日，所有的剪报都拿回来，我的新闻、我老婆的新闻，全部都拿回来，没有扔过。我付钱给外面的人做的。因为这是一个任达华历史的见证，一个演员有这么多资料，好难得。
南都娱乐：说明你很自信，毕竟娱乐圈各种新闻都有，负面新闻你放不放？
任达华：放，全都放。当我第一天进电视台拍戏，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开始，拍《家变》，每一部都有不同，这是当时环境的一种记录。比如我喜欢照相，就可以记录当时环境的事，把它摆出来，对后人有用。
南都娱乐：年轻就有这种意识了？
任达华：是啊，我觉得我拍电影，由开始不好的电影，拍得好烂的电影，但是我对自己说，每一部戏我都有投入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去拍，因为戏拍完之后，以后会放在那个博物馆里面，他们会看这个电影。看每一个人的转变，每一个国家的转变，这是人生的一种乐趣。
记者手记
八面玲珑、超常敬业
采访当天，从上午10点到下午近4点，56岁的任达华一直在做发布会，接受系列群访、专访，一直精神奕奕，偶尔抽根烟，也毫不影响他表现出来的热情、亲切。跟每次与媒体相见一样，他永远显得积极、开放、有问必答，实际上却严密得滴水不漏。采访完成了近八成，任达华得去机场赶往外地参加活动，按照约定，他又从车上打电话来继续聊。作为功成名就的老牌演员，每次他的出现都八面玲珑、宾主皆欢，如此超常敬业，难怪媒体统统被他搞定，代言商也纷纷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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