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日,另一道旨意以截然不同的温情与庄重传遍天下——为已故凤擒天将军追尊,追封“镇国公”,谥号“忠武”。
一场迟到了近半年的国葬隆重举行,灵柩出城之日,全城缟素,百官相送,皇帝更亲临城门致祭。这份极尽的哀荣,既是对忠魂的深切告慰,也展现着新帝的仁厚,借此收拢天下将士民心。
当肃杀与悲怆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一股新的生机已开始在京城涌动。皇帝亲自下旨,以国公之礼为镇国侯凤遇竹与朝阳乡君柳烟桥赐婚。
至于朝中与百姓的议论,皇帝有所预料,给了一个最体面的说法:全忠臣遗孀之愿,安社稷栋梁之心。
加之一番运作,既施了恩,又全了礼,无人能置喙。
钦天监选定的吉日就在一月之后,时间仓促却寓意深远。民间视此为新帝为冲淡血腥、抚慰功臣的“冲喜” 之举。
文安堂外,人们感念柳烟桥的恩德,自发为她添妆;凤府内,丫鬟小厮忙碌修葺,张灯结彩。
大婚之前,柳烟桥还是在先帝赐下的宅邸,没有女性长辈在侧,所以,为柳烟桥操持事宜的是凤府的一个嬷嬷。
“姑娘,这是嫁娶的习俗,”嬷嬷将一块素帕和针线放到桌上,“姑娘家出嫁前,都要绣制‘压箱底’。”
所谓的“压箱底”,有两种说法,一是指娘家人为新娘准备的银钱地契,二是指娘家人为传授闺房秘事而放在箱底的物件。
前者不必多说,嬷嬷眼下说的,自然是后者。
“压箱底”能放的东西很多,譬如样式特殊的瓷偶,有隐晦图案的器物,又或是春宫图。
不过京城比较含蓄,一般是让新娘亲手绣制一些贴身物件,如肚兜、枕套、手帕。
“寓意夫妻琴瑟和鸣,百年好合的。”嬷嬷解释,“花样可以挑简单些的,趁着还有些日子,姑娘可以慢慢绣。”
婚娶的习俗,柳烟桥是第一次听说,觉得还挺意思。不过她看着面前的东西,有些为难:
“嬷嬷……可以请人代绣吗?”
“姑娘说笑了,”嬷嬷笑着驳了她,眼角细密的纹路里满是慈和,“这贴身的心意,哪有假手于人的道理?一针一线,绣的都是姑娘自个儿的福气与灵巧,将来夫妻一体,才更显珍贵。”
她说着,将那块质地上乘的软烟罗料子并着五彩丝线轻轻推到柳烟桥面前。
柳烟桥点头,伸手接过。正红的面料,柔滑如云霞,让人有些难以把握。
她拈起牛毛一样细的绣花针,试着在绷架上落了一针,那线头却仿佛与她作对,立刻扭成了一团不听话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