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夜空骤然翻转,化作一面巨大的水镜。镜中景象与重瞳所见重叠,却又更近、更冷——
通天之路的尽头,没有琼楼玉宇,只有一座由锁链编织的“饲育场”。
锁链之上,悬吊着无数“飞升者”:他们衣袍残破,肉身干瘪,却仍睁着眼,瞳孔里映着永世饥饿的光。锁链末端,连接着一只只青铜巨茧,茧壳蠕动,似有更大的东西在内部啃噬。
每一具飞升者的背脊,都被钉入一枚幽绿种子——与凌静怀中那枚,纹路一模一样。
画面再转——
饲育场中央,一座黑曜方碑耸立,碑顶漂浮着最后的囚笼。囚笼由断裂天梯的残骸熔铸而成,笼门半掩,门后是无星无月的空洞。空洞深处,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轻笑:
「夫君。」
水镜骤然破碎,雪影扭曲,化作上官云汐的模样——眉目温婉,却带着亘古的疲惫。她抬手,指尖轻触凌静剑锋,剑尖立刻结出一朵冰花。
「我亦是囚徒,被锁在门后太久了。」
「那枚种子,是钥匙,也是枷锁。」
「你若执意开启,便先斩断我的魂丝。」
话音未落,雪影崩散,唯有一滴冰泪结晶坠地,“叮”一声脆响,滚到凌静靴尖。
结晶透明,内部封印着一缕幽蓝魂丝——魂丝呈九尾狐形,尾尖缠着细小的霜雪符纹——正是上官云汐的本命气息,却透着与饲育场同源的幽绿微光。
冰泪触靴的刹那,凌静重瞳剧痛。
他看见那缕魂丝在结晶里轻轻摇曳,像被风吹动的烛火,又像被锁链勒紧的求救。
呼——
北境夜风忽起,吹得冰崖发出低沉呜咽。
凌静俯身,拾起冰泪。指尖刚一触及,结晶便化作一道寒流,顺着他掌心经络,直抵心口。
那里,种子与冰泪同时亮起——
幽绿与霜白交相辉映,照出他眼底翻涌的惊涛。
咔。
文明裁决者从冰层拔出,剑身带起一串燃烧的地脉龙气,像一条蜿蜒的金龙,照亮断裂天梯的尽头。
金龙尽头,饲育场的锁链声隐约可闻。
凌静抬头,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
“若这门后是你的囚笼……”
“那我便斩开它,带你回家。”
夜雪骤停,万籁俱寂。
唯有冰泪在他心口发出细微的“叮”声,像回应,又像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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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练,薄雪覆庭。
一树老梅疏影横斜,花瓣上凝着细碎的霜,被宫灯映出温润的玉色。
上官云汐披一袭素绒披风,立在梅下,指尖轻抚一朵将绽未绽的寒梅。听见脚步声,她回眸,唇畔笑意如初雪初融:“夫君去哪了?我备了醒酒汤,还热着呢。”
声音温软,带着惯有的清浅鼻音。
可凌静在离她三步之外,蓦地停住。
——太安静了。
夜风掠过,梅枝微颤,雪粉簌簌落下。
却没有一片雪沾到她的衣角;
也没有一缕风拂起她的发丝。
仿佛她与这寒夜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月光斜照,青砖地上,她的影子边缘赫然显出第二重轮廓——一道极淡的、由冰蓝幽绿交织的虚影,正悄悄蠕动,像被锁链束缚的九尾狐,又像饲育场里挣扎的囚徒。
凌静袖中的冰泪瞬间灼痛掌心,滚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同一瞬,他重瞳深处四色光轮疾转——黑、幽绿、霜白、赤金——却在那双温柔含笑的杏眼里,看不到任何倒影。
仿佛她注视的,只是一片空无。
“……无事。”
他低声答,嗓音微哑。脚下却半步未停,径直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入怀的躯体柔软、温凉,带着梅香与熟悉的幽兰气息。
可胸膛相贴之处——
没有心跳。
没有血脉奔涌的微震。
只有一片诡异的、镜面般的寂静。
凌静指尖不动声色地收紧,冰泪的灼热透过衣料熨在她背心。
那一瞬,他分明感觉到怀中人细微地僵了一下。
“汤在炉上。”
她轻轻推他,声音依旧温柔,“再晚些就凉了。”
推拒的力道极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韵律——像被设定好的傀儡,又像被囚笼锁住的魂。
凌静垂眸,掩去重瞳里翻滚的惊涛。
掌心冰泪滚烫,一缕幽蓝魂丝在泪核中疯狂撞击晶壁,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哀鸣:
【她不是——】
【她不是——】
【她不是——】
凌静抬手,指腹看似宠溺地拂过她鬓边,实则一缕暗影悄然没入发梢。
暗影游走,在她后颈处触到一枚细若微尘的冰晶烙印——烙印中心,赫然是饲育场的锁链纹。
他眸色暗到极致,声音却轻得像雪落梅枝:
“好,我先喝汤。”
话音未落,他揽在她腰后的手陡然收紧,指间暗影化作锁链,瞬间缚住那道双重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