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艾默里奇:想提醒美国人,他们曾那么竭力地远离战争

发布时间: 2020-12-14 10:01:03 来源: 长春生活网 栏目: 娱乐圈事 点击:

独家|专访艾默里奇:想提醒美国人,他们曾那么竭力地远离战争

独家|专访艾默里奇:想提醒美国人,他们曾那么竭力地远离战争

文/ 柏杨 Cypress

今年是2019年,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终结已有75年了,而即将上映的《决战中途岛》将带领全球观众重回那个黑暗的战争时代,为了什么?为了用历史照进现实,在重温二战中一场战役的同时,得到一些反思,一些启迪。

Ifeng电影有幸得以造访影片导演罗兰·艾默里奇在美国洛杉矶的制片公司Centropolis Entertainment,不仅抢先一睹《决战中途岛》的真容,更在被艾默里奇自称为他“最自然的栖息地”的剪辑室里,和这位德国导演聊了聊这部影片的前世今生以及他的电影哲学。

罗兰·艾默里奇以拍摄灾难片成名,《后天》、《2012》、《哥斯拉:末世之战》、《独立日》以及《独立日2:卷土重来》等都是他广受欢迎的名作。而他也因此有了“灾难大师”的称号。

艾默里奇的这部最新力作《决战中途岛》,讲述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争的重要转折点——中途岛海战。

这是美国与中国的一次并肩合作战役,经此一役,日本海军的实力备受打击,而美军翻身成了太平洋上的主导力量,从而改变了整个太平洋战场的局势。

影片虽是战争大片,但其实杂糅了剧情、谍战和动作三种电影类型,用与三种类型相对应的三条并行故事线,全面地展现了这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战役”全貌。

“要是我当导演腻了,

剪辑是我的第二理想”

来到艾默里奇导演坐落于好莱坞和西好莱坞交界处的制片公司时,最显著的第一印象是,这压根不是个方方正正的办公楼,从里到外都更像是个艺术家的阁楼式工作室。

这座安静的独栋小楼里,放着原木为主的家具,装潢简洁现代,绿色植物点缀在楼里的各个角落,很有生气。

“欢迎来到我最自然的栖息地,”这是罗兰·艾默里奇导演的第一句话。本以为这位总票房位列全美第11位的大导演怎么着都得有些排场,谁知映入眼帘的他戴了顶鸭舌帽,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和牛仔裤,平易近人得仿佛像个相识多年、毫不拘束的老朋友,不仅毫无大咖的架子,连一点陌生感都不让你有。

没有握手,没有介绍,他就一把拽过我,大大咧咧地领我在他的公司里参观一楼的一间间办公室、二楼一整条走廊的剪辑室。

他说:“要是哪天我当导演当腻了,剪辑是我的第二理想。”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剪辑室会被他称为他“最自然的栖息地”的原因了吧。

进了公司二楼的剪辑室,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艾默里奇关切地注意到了,承认剪辑室里的确总是很冷,是“为了让机器舒服”,所以,他经常剪了一会儿片子后,就跑到外面的楼梯上呆一呆,“因为剪辑室里没有窗户,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而加州的阳光总是很暖,外面的世界其实也很美。”

“想挖掘作为邪恶代名词的日军心理”

《决战中途岛》剧照

坐在剪辑室里,艾默里奇导演兴奋得像个刚得到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孩子,他献宝似地让剪辑师给我展示影片中的多个关键段落。每个段落都自成一部微电影,几个片段下来,这部“三线并行”的影片,魅力已经跃然眼前:

它既是情感充沛、撕扯灵魂的剧情片——飞行员和家人的主故事线,又是尔虞我诈、步步皆兵的谍战片——美国海军和日本海军斗智斗勇的另一条支线,还更是震撼人心、大场面大规模的史诗战争片。

看完这些电影片段后,我还没来得及发问,艾默里奇导演就抢先问我:“请问你是中国人吗?”

我点点头,好奇又不解这和我们今天的讨论有什么关系。他看透了我的困惑,告诉我,他需要提前说明一下这部影片对日本海军的描摹和刻画。

《决战中途岛》中的日本军人

他知道中国和日本有着特别的历史渊源,但之所以日军在他的《决战中途岛》中有着至少四分之一的戏份,而且并非被全然当作纯反派来描写,是因为“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凡战争都是有两方的,而我想从一个相对客观冷静的角度展现出战争真实且完整的模样——而那就必须包含敌对的两方”。

而他需要“说在前面的话”则是:二战时期在中国为非作歹、屠城作恶的日本军人纯粹是他们的陆军所为,陆军也是导致日本当时完全被军阀政府所统治的原因,但日本陆军和在《决战中途岛》中着重描述的日本海军完全是两码事。

“二战时日本是纳粹,是全人类的敌人,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和我的祖国(德国)一样”。他坦然笑笑:“至少我们(德国人)全盘承认了我们当年的罪过。”

艾默里奇在片场

但为什么还是给了日军别具人性的描写呢?他说,在筹备拍摄影片的过程中,他得以更深入地研究了关于中途岛战役、乃至整个二战的历史。

他发现,日本海军其实和诸多其他国家的军人一样,其实是“相当有素养、有智慧且有道德的”。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海外深造的经历,他们对于世界、对于时代其实是有着深厚理解的。只可惜,他们迫于军阀政府的统治,成为了“战争的帮凶”。

这也是艾默里奇极度想在《决战中途岛》这部影片中捕捉的一种状态——被世人认定为邪恶代名词的日本军队中军人的心理状态。

主演丰川悦司饰演海军上将山本

“当然了,这部影片是历史题材,但我拍它,是站在今天看昨天,看历史。所以我不想站队,不想简单粗暴地归纳说哪一方就完全是对的,哪一方就全然是错的。”艾默里奇说道。

在他看来,过分黑白分明的是非观是很老套、很单一的思维方式。所以,他在《决战中途岛》中试图展现的是战争双方都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

而这种代价,这种生命的巨大损失,是不论对错,不分敌我的。“在战争中,没有赢家。”他颇感慨地说。

“中途岛之战自带浑然天成的戏剧性”

我接着问下去,那是什么吸引他来导演了这部历史战争片呢?“这就说来话长了”,他说。

早在20年前,艾默里奇导演就有了想拍中途岛战役的想法,他带着这个想法找到了索尼影业,而索尼影业也很有兴趣。

但因为预计这部片子的总成本会超过1亿美元,索尼必须向日本总部申请批准,而当时得到的日本总部的回复是:“我们不会花上亿美元来投资一部讲述我方战败了的战役的电影。”而因为艾默里奇当时和索尼影业的合同原因,他转而将精力放在了《爱国者》的制作上。

“《爱国者》好歹也算完成了我想拍战争片的愿望。”而中途岛之战的故事就这么被搁置在了一边。

《爱国者》剧照

“直到六、七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年轻编剧,这个故事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心愿清单上。”说到这里,艾默里奇导演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说的这个编剧就是《决战中途岛》的编剧韦斯·图克。

艾默里奇导演说:“我每遇到一个编剧,我都会问,你最最想写,或者说非写不可的故事是什么?”他没想到,图克的答案竟恰恰好就是他多年前心心念念的中途岛之战。

这个答案重新燃起了艾默里奇对这场战役的热情。

“我们越聊越深,越聊越久,最终我们俩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中途岛之战是一战、二战中那么多知名的和不知名的战役中,唯一一场几乎仅凭史实,就能够自成一个跌宕起伏故事的战役。”

《决战中途岛》中国首映

“一切戏剧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包含在这场战役中了——无人不感兴趣的战事起因(珍珠港);战争双方的辗转迂回;战事的一波三折;矛盾;阻碍;冲突升级;危机的不断提升;乃至到最终的结局……用浑然天成来形容这场战役都不为过。”

所以,艾默里奇导演和年轻编剧韦斯·图克一拍即合,决定用最小化的戏剧夸张、最低程度的人为填充,将中途岛之战的故事几乎如实地搬上大荧幕。“而正因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这让我更加尊重这场战役涉及到的每一个人,也更尊重这个故事。”

“我做这部电影,是想为中途岛之战中的人们建一座纪念碑。为了纪念他们的勇敢,也为了纪念他们的脆弱。这不仅是说美军和中国军队,也包含了日军。就像你在影片中会看到的那个最终选择和自己的战舰一起沉没于太平洋中的日本海军军人。你可以说这是个高尚忠诚的选择,是勇敢,但你也可以看到,他其实并不需要如此葬身海中,但他的骄傲不容许他作出逃生的选择,这也是他的脆弱之处。我想抓住的就是这种人性的时刻,我相信这种时刻是能让全世界的观众共情的。”

是啊,这种人性的矛盾,这种并不绝对的模糊,难道不正是人性最真诚的展露吗?

“我想提醒美国,

他们曾那么竭力远离战争,而现在…”

当我问起艾默里奇导演身为“灾难大师”,为什么20年前就想拍中途岛这部战争片,艾默里奇笑了:“灾难大师听起来像个灾星,到哪儿哪儿倒霉似的”。他随即说起了自己会做导演的原因,其实倒还要归功于科幻片。

原本在慕尼黑电影电视大学攻读舞台指导专业的艾默里奇在看了《星球大战》后,转而决定走上导演这条道路。他在德国时创作的多部早期作品都是科幻片。

他喜欢视效,喜欢大格局,喜欢在科幻电影里,建立一整个全新的世界秩序和行动逻辑。

他移居到了美国之后,作为在好莱坞打拼的德国导演,他深知自己必须有独到之处才能闯下一片天地。

于是,他灵机一动,何不把科幻和灾难结合起来?由此便诞生了《独立日》。

《独立日》经典画面

“我都没预料到,《独立日》的巨大成功会一下子让我的‘科幻灾难片’成了一个全新的类型,我后来又接着做了几部相同类型的片子,于是就成了你说的‘灾难大师’了,其实我哪是什么大师啊。”

艾默里奇自谦地称他只是运气很好而已。至于这部《决战中途岛》,艾默里奇眨眨眼说:“战争片说到底难道不还是灾难片吗?”

一点没错。人祸和天灾比起来,有时候可能更具毁灭性,灾难性更强。在战争中,普通人被扔到前线,去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这难道不是灾难吗?

而就算没上前线的平民,也每天活在不知自己还能否看到明天日出的恐惧之中,这难道不是灾难吗?

《决战中途岛》剧照

“我之所以尤其喜欢拍这类的电影,是因为我喜欢描摹普通人如何应对生命几乎无法承受的阻碍。”听着艾默里奇这么说着,我忍不住指出,您的每一部电影其实都是这样的。

这话逗笑了他,他连忙辩解这可不是因为他有变态倾向,尤其钟爱折磨笔下、摄影机前的人物。他喜欢这类故事,是因为越是在极端的环境中,人的情感才越能被激发出来,而人的韧性才更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决战中途岛》也是一样,比起大规模的动作场面和战争戏,其实艾默里奇导演更用心反复琢磨的桥段,都是展现人物情感的部分。

“当然了,我也不笨,我知道如果宏大的动作场面拍不好,就没人会来看了,但其实这也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如果人物的情感没有琢磨透、捕捉好,那动作场面再精彩再宏大,也不可能牵动观众的心。”

说到这里,我们从剪辑室走了出来,站在沐浴于加州阳光下的台阶上。

艾默里奇导演看着剪辑室长长的走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说实话,拍出好的动作场面是技术活,它其实是个很漫长很乏味的过程。而如何拍好故事,拍好人物,拍好人在故事里的真感情才是最难的部分。”

世上最难的莫过于琢磨人心了,而拍电影,讲故事,能否打动观众,全靠故事中的人物可不可信,动不动人。

另一个让艾默里奇导演从自己的“科幻灾难片”类型跳出来,转向战争灾难片的原因是他对历史的兴趣。

随着我们下了楼,进了他的办公室,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阿拉伯的劳伦斯》海报,称这是他最爱的电影之一。

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

“我喜欢、想拍历史题材的故事,是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把一些发生过的、但值得被重新带回到大众视线中的故事讲出来。而《决战中途岛》就是这么一个值得为人所知的历史故事,这场战役比起很多其他知名战役来说,知名度较低,但它其实是一场非常有启示意义的战争。”

卡尔·马克思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历史一直重演,首先是悲剧,其次是闹剧。

艾默里奇想做的,是以当今的眼光,讲好一个历史的故事,希望观者可以读出其中的含义和启示,希望能以此避免历史性的悲剧和错误的重演。

艾默里奇笑称:“说实话吧,我做这部电影其实尤其希望美国观众能有所感悟。中途岛之战让美军第一次有了对战争的真正恐惧,因为珍珠港的偷袭,因为看似遥远的战争第一次离美国人的家乡这么近。”

他叹口气,“而现在的美国,每年投入巨资军费,训练军队,研发武器……我想用这部片子提醒美国,他们也曾是处于劣势的一方,是弱者,他们曾那么竭尽全力地远离战争。

这个话题一下子让身为人权和环境保护积极分子的艾默里奇打开了话匣子。他兴致勃勃地和我谈起了他对战争与和平的理解。

当然,他是反战的,战争和他的所有信仰完全相悖,但理性思考至上的他也指出,“有些战争却是必要的,再残忍也必要。”比如中途岛之战,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是全世界为了自由、平等和民主的战争。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下去:“说真的,咱们现代的这些战争,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石油,为了权力,为了钱,为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但真的有哪一样是值得用战争这样的灾难性事件来实现的吗?”

“我想借《决战中途岛》,借战争片,借历史片,来用我微薄的声音提醒人们,当年中途岛之战中的士兵们深知这场战争的必然性和必要性,他们的战斗是真正有目的的,但现在呢,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我不相信漫画里的英雄,

但我相信平凡人也有英雄潜质”

气氛因为这个话题一度变得凝重,为了打破这种气氛,我问起艾默里奇当年决心做电影的初衷。他突然仰头一笑,道:“这也不是个能轻松起来的话题”。

他说,他不是美国人,并没有在超级英雄电影的环境中长大,从没看过任何一本漫画书,他从小读的都是世界文学。他不相信漫画里、幻想中的超级英雄,但他相信英雄。他相信人的潜力,相信普通平凡人也有能成为英雄的潜质。

有的人可能这种潜质多一些,有的人可能少一点,但如果他能用电影,用灾难片也好、科幻片也罢,如果他能利用电影这种艺术形式的无限可能,哪怕捕捉到那么一点点人性中的“英雄潜质”,那就是他最大的喜悦了。

“听起来挺悲观主义的是不是?”他笑问。悲观主义常被当作消极的处世态度,但如果追根究底地分析悲观主义的根源,其实,悲观主义才是从根本上来说的乐观。

悲观的人之所以悲观是因为看得到我们为人的缺陷,看得到我们所处社会的瑕疵。而之所以这会让人悲观,恰恰正是因为心底里的希望,希望我们能做到够好,希望我们的社会能更进一步。

倘若不是艾默里奇这略带悲观主义的人生观,他又如何能成为“灾难片大师”,又如何能精湛地捕捉到灾难中人的韧性呢?

艾默里奇镜头下的“于悲观中看到希望”

这也是艾默里奇为什么明知《决战中途岛》不会是一部容易被制作出来的电影,他却依然坚持,哪怕走出、打破好莱坞大制片厂的体系,他也一定要讲出这个故事。

“我相信每一个做电影的人都是有话想说,有观点想要表达的。因为有想让世界听见我的声音的渴望,我才会做电影。”艾默里奇如是说。而世界,的的确确需要听一听他的声音。

《决战中途岛》将于11月8日在中国和北美同步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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